在东京刚结束加班的酒井先生,打开手机发现有母亲的3个未接来电和一通语音留言:“好不容易收到疫苗接种券了,打电话怎么也预约不到,怎么办。”
近来,日本第四波疫情来势汹汹,酒井每天提心吊胆地穿梭于东京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同时很担心在家乡名古屋独居的73岁母亲。听到电话留言后,酒井立即回拨过去,得知母亲因为预约不上新冠疫苗接种非常着急。
“母亲23日收到含有疫苗接种券的信件,当天去市役所想预约接种,发现有上百人在排队,转而回家打电话预约,两天内打了几十个电话也没打通,才向我求助。”酒井苦笑着对澎湃新闻说,之前日本有很多人担心安全问题抗拒接种新冠疫苗,而现在疫苗却一剂难求。
酒井让母亲把疫苗接种券和相关说明书拍照发给他,尽管已经是24日的午夜,他还是打开电脑一遍又一遍刷新名古屋疫苗接种预约的网站,在经历多次页面崩溃之后他决定第二天再试,但次日发现网站挂出通知:5月12日至6月30日的第一批集体接种预约已无剩余名额。
名古屋为65岁以上老人派送的新冠疫苗接种券和相关说明。受访者供图
自4月中旬开始,日本启动面向65岁以上老年人的新冠疫苗接种工作,对象范围覆盖约万人。各个地方自治体向当地符合接种条件的居民派发接种券,老人可凭接种券编号通过电话或网络预约接种时间和地点。
由于日本现阶段的疫苗供应量有限,日本多地出现预约电话爆满、在线预约页面加载困难的情况,还有一些老人难以理解疫苗接种相关的繁复信息,像酒井母亲这样求助子女的案例不在少数,社交媒体上怨声载道,有一名日本网友声称:“帮母亲打了次疫苗预约电话,没有一次打通”。
尽管老年人的疫苗接种工作已经开启,但日本眼下还有大量医护人员没有接种。据日本广播协会(NHK)报道,从2月17日开始,以日本全国万医务工作者为对象的首批疫苗接种工作就已展开,然而,到了4月23日也仅18%的医务工作者完成两剂接种。
对此,日本疫苗协会理事、医院教授森内浩幸直言自己不赞同日本当下的疫苗接种计划,他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尽管医务工作者数量庞大,但至少应该让所有一线医务人员完成2剂接种之后再为老年人接种。”
根据英国牛津大学的新冠疫苗数据追踪网站OurWorldinData,截至4月25日,日本全国逾1.2亿人口中仅1.25%接种了至少1剂疫苗,这不仅在G7国家中垫底,且落后于其邻国中、韩、俄,速度最快的以色列,接种率已超62%。
虽然日本已与海外公司签订了总量逾亿人份的疫苗合同,但由于疫苗供应速度有限,“缺苗”依然是日本当前面临的难题之一。距离东京奥运会开幕已不到3个月,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将有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队陆续入境日本,这将考验菅内阁的危机管理。
阴影下谨慎起步
年2月17日,东京医疗中心院长新木一弘在媒体的镜头下接种了一剂辉瑞疫苗,这正是日本国内新冠疫苗接种工作中的第一针。当天,日本正式启动疫苗接种计划,医护人员为首批优先接种人群。与此同时,中、美、俄以及欧洲多国的疫苗接种计划已进行了1至2个月。
日本厚生劳动省去年12月开始对辉瑞疫苗进行评估,直到今年2月14日才以“特例批准”的方式允许该疫苗投入使用。即使简化了审查程序,日本国内疫苗部署速度仍然受到外界质疑。
被日本首相菅义伟委任负责疫苗接种工作的日本规制改革担当大臣河野太郎4月26日在朝日电视台节目中解释道,由于辉瑞疫苗最初的临床试验并未在日本展开,为确定安全性和有效性,日本*府决定在国内对辉瑞疫苗单独进行临床试验,因而花费了很多时间。
然而,用时间成本为疫苗安全性加一道“保险”并没有让日本民众对疫苗多一份信任。英国民调机构益索普今年1月针对疫苗接种意愿在15个国家开展民调,结果显示日本的接种意愿最低,仅17%的受访者表示“肯定会接种”,超六成日本人担心疫苗有副作用,
“接种疫苗会导致基因变异吗?”“打疫苗之后会影响生育能力吗?”医院工作的日本籍医生山田悠史告诉澎湃新闻,他在社交媒体上收到许多日本网友提出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为了给更多人科普新冠疫苗的常识,他和十几名日本籍医生在社交媒体Line上创建了一个社区,通过一只名为“Corowa君”的柴犬医生形象,为日本民众解答关于疫苗的问题,2个多月来已有数千人前来咨询。
近日,Corowa君的解答内容被日本一家出版社汇编成了手册,河野太郎在推特上发文称自己也读了这本手册。
长久以来,疫苗安全牵动着日本民众的敏感神经。山田悠史指出,日本人对疫苗的不信任感是多重因素造成的,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几年前宫颈癌疫苗曾引发了一场轰动全国的风波。
时间回溯到年11月,日本厚生劳动省将宫颈癌疫苗列入国家免疫接种计划,为接种疫苗提供公费补贴,之后许多女孩接种后却出现晕厥、全身慢性疼痛等症状,多地受害者要求追究制药厂以及日本*府的责任,他们认为日本*府在未确保疫苗安全性的情况下便批准并推荐该疫苗。
据共同社报道,年7月,日本63名女性原告以接种宫颈癌疫苗出现副作用影响生活为由,起诉日本*府和相关制药厂,要求赔偿。日本厚劳省认为疫苗与副作用的因果关系并不明确,但同意为受害者提供相应援助。
事实上,在宫颈癌疫苗风波之前,日本从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出现过一系列与疫苗副作用相关的诉讼,例如有人在接种百白破三联疫苗(DPT)后患脑膜炎,而这一些偶发事件在媒体报道下影响被扩大,导致日本民众不断加深对疫苗的不信任感。
“日本有一种说法——‘安全是免费的’。”酒井说,对疫苗的抗拒可能与固有观念有关。“举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在日本,很少有人会买那种不返还投保钱款的消费型生命保险,因为大家无法接受无事发生却还要花钱。接种疫苗也是一样的道理,尽管多数人可以接受治疗过程中的副作用,但无法接受为了预防疾病而受到伤害。”
酒井坦言,他自己也并不十分愿意接种疫苗,日本疫情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控的程度,“不过,从集体利益出发,为了安全举办奥运,我们有社会责任接种疫苗。”
开局手忙脚乱
今年1月,日本各地方就已经开始为疫苗部署做准备。田村在日本首都圈某市的市役所负责疫苗接种安排工作,他在4月25日告诉澎湃新闻,从2月开始,因为人手紧缺,他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一边喊着‘不行’,一边坚持。”
谈及疫苗接种安排工作的困难和挑战,田村说,“几乎每一天都有突发情况,手忙脚乱。例如上周安排另一个市的合同制医护人员在本市接种疫苗时,到现场后被临时告知他们无法使用本市的疫苗份额。前期大量的协调工作都白费了,令人沮丧。”
田村将每日工作见闻发在推特上,上个月他发现个人账号意外获得了河野太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