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国庆节刚过,湖北省卫生厅机关门口,走进来一个脚穿草鞋,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先是看了一下大门口“湖北省卫生厅”的标牌,然后就要进大门。这时候传达室的门卫把他叫住了:“哎哎,干什么的,没事别在这里溜达。瞧见没有,这是卫生厅!”
那男子却说:“我有事。”
门卫问:“有什么事?找谁呀?”
男子说:“我不找谁。”
门卫一摆手:“不找谁,就赶快离开!”
男子说:“我是来报到的。”
门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男子干脆从怀里掏出湖北省委的任命书交给门卫,任命书上写得明白,任命他为湖北省卫生厅副厅长、厅*委委员,这下门卫没脾气了。
那这位男子到底是谁?他一个农民怎么会当上副厅长呢?
覃祥官首创农村合作医疗制度
覃祥官是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乐园公社杜家村人。乐园公社地处山区,并被大片的原始森林包围,这是典型的边远山区。覃祥官在劳动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腰,作为一个农民,腰不好怎么劳动,他卖掉了两头牲口请医生诊治也没有治好自己的腰伤。
但是他却因祸得福,乐园公社卫生所缺大夫,公社*委就把上过三年私塾的覃祥官送到县里的中医进修班学习,学了一年他就到回乐园,被安排在乐园卫生所当了一名吃国家粮的医生。
当医生少不了跟病人打交道。乐园这地方的百姓穷啊,人穷就容易生病,但生了病却没钱治疗,很多人得了病就只能拖着,“小病拖大,大病拖垮”。
有一年冬天,当地流行百日咳、麻疹、脑膜炎,患病的多是儿童,很多家庭没钱给孩子治病,眼睁睁看着孩子病死。有个大队,一天就有4个儿童因病死去。覃祥官自己就得过腰痛、胃病,他5岁的女儿因为肺炎夭折。他多么希望乡亲们能够摆脱没钱看病的窘状啊。
覃祥官出诊回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在想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怎样让没钱的乡亲也能看起病!
乍看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没钱怎么治病?但是覃祥官居然想出了主意,他的主意就是办合作医疗。他算了一笔账:乐园地区是穷,但是遍地都是草药,种植和采集草药成本低呀;再说了,过去乐园地区请医生要花大价钱,不仅诊费高、药费贵,而且请医生要用轿子去抬,还要好酒好肉伺候,但是赤脚医生就不同了,赤脚医生拿的是生产队的工分,请赤脚医生不用花个人的钱;所以,只要每人交一点钱,有病的时候可以得到免费治疗。
有了主意,他就要付诸实施。他把自己的想法写成文字——《关于在杜家村大队实行农民合作看病和集资办卫生室的设想》,然后他把这个草稿交给公社*委书记和他所在村杜家村的支部书记,并很快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他于是辞去公办医生的职务,也就是砸了自己的铁饭碗,自降身价到自己的庄上——杜家村去当了一名赤脚医生。
年8月10日,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合作医疗试点诊所——“乐园公社杜家村大队卫生室”正式挂牌。
按照合作医疗的规定,每位社员只须每年交一元钱,就能享受合作医疗的权力。由于资金不够,大队又从集体积累中为每位社员筹集5角钱。社员生病只须花5分钱的挂号费,就能享受免费治疗。当然为了确保药物供应,覃祥官创造了“三土”“三自”的供药机制。所谓“三土”,就是土医、土药、土药房,所谓“三自”,就是自种、自采、自制、自用。
覃祥官创办的合作医疗,原本是为了解决乡邻的没钱看病问题,没想到这件事一下传扬开来,附近各村的百姓都称赞这种办法好。乐园公社顺应民意,向县卫生局汇报之后,就在另外6个大队推广了这一经验。
县里的领导对覃祥官的做法非常重视,派人到杜家村进行调查,并形成调查报告。
受到毛主席接见
年,长阳县派人写的那份关于乐园公社合作医疗的调查报告,从县里报到省里,又从省里报到中央,最后报到了毛主席的办公桌上。毛主席看完报告,对乐园经验大加赞赏,称赞它“是医疗卫生战线上的一场大革命”。
紧接着,《人民日报》刊出重磅文章《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合作医疗制度》,向全国介绍乐园经验,不仅赞扬了乐园公社的合作医疗制度,还称赞覃祥官是“白求恩式的好医生”
为了审慎起见,中央有关领导还组织京郊的两个公社的社员群众对长阳的调查报告进行讨论,群众对乐园经验连声叫好。
有了中央的重视和*报的宣传,覃祥官的合作医疗经验迅速在全国推广开来。很快,占全国95%的农村都实行了合作医疗。
这一下覃祥官火了,他成了全国闻名的明星级人物。他不仅出了名,而且各种荣誉、荣耀也接踵而至。
中日关系正常化以后,两国互派代表团进行友好访问。中国代表团团长是王震副总理,而覃祥官也成为代表团成员之一,覃祥官的身份是“合作医疗创始人”兼“赤脚医生代表”。覃祥官随团到日本,每到一处,就向日本人民介绍赤脚医生,特别是介绍他的合作医疗。
有个日本女士被覃祥官的介绍迷住了,就对覃祥官说,我也想到中国做赤脚医生。覃祥官对她说,赤脚医生吃的是包谷糁,山药蛋,穿的是草鞋,住的是土屋,出诊要钻原始森林,特别是晚上出诊还要打火把,跟野兽周旋,更要跟巫婆神汉作斗争。那位女士才知道中国的赤脚医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浪漫,更不是她能做的。
覃祥官跟日本友人的互动受到王震的称赞,王震说:“周总理叮嘱我们跟外国人交往要不卑不亢,你做得很好!”
最让覃祥官难忘的是,访日回国后,他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毛主席对他说:“你搞的那个合作医疗,很好啊!”
第二天,邓颖超和蔡畅亲自到住处看望覃祥官。覃祥官向两位革命女杰详细介绍了合作医疗开展的情况。两位领导看覃祥官的被子没叠,她们就一同帮他叠好被子,搞得覃祥官很不好意思。
年,覃祥官被选为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会前,他再次受到毛主席的接见,毛主席微笑着听他讲述了他在家乡行医和开展合作医疗的情况。
、在世卫组织大会上作主题发言
年,覃祥官以副团长的身份参加了在菲律宾召开的“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区委员会第27届会议”、“世界卫生组织太平洋区基层卫生保健工作会议”,而代表团的团长则是卫生部部长。会上,覃祥官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作了《中国农村基层卫生工作》主题发言,引起了各国代表的强烈兴趣。
下午本来安排的是另一场报告,但是各国代表更希望跟中国的代表覃祥官互动并向他咨询合作医疗事宜。于是当天下午,覃祥官又用两个小时回答了各国代表和记者提出的各种问题。
听了覃祥官的报告和回答,各国代表无不啧啧称奇。他们表示:“中国农村人口那么多,经济基础那么薄弱,能够做到看病不花钱,真是奇迹!”
在和覃祥官互动的时候,各国代表提出很多问题。有人问:“看病不花钱,医生工资如何解决?”覃祥官说:“我们的医生叫赤脚医生,不领工资,和农民一样挣工分。”有代表问:“医生能接受吗?”覃祥官说:“当然能接受,因为我们的医生有工分也就有生活保障,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覃祥官的报告深深打动了当时的菲律宾的总统夫人,她专诚邀请覃祥官到菲律宾礼萨尔省去指导当地的卫生工作,在总统夫人的请求下,覃祥官还指导礼萨尔省的一个区办起了合作医疗。在中国生长的合作医疗居然在菲律宾开枝散叶。
4、辞去高官,回乡行医
从菲律宾参会回来,覃祥官就被湖北省委任命为卫生厅副厅长、厅*委委员,也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用现在的话说,他已经是公务员了。但是覃祥官却跟别人不一样,他既不转户口,也不转粮油关系,这两个手续不办,他就不是正式的公务员,他就只能在家乡挣工分,领口粮。所以他因此得了一个雅号“农民厅长”。
一位卫生部的副部长悄悄地对覃祥官说,中央领导非常赏识你,言外之意,覃祥官还有升官的潜力。
但是覃祥官对做官却很不感冒。做了三个月的厅长,他浑身不自在。他每天的工作除了开会,就是听汇报、看文件,这不是他覃祥官想要的工作,他的根在乐园,在杜家村,背着药箱,翻山越岭去为乡邻看病,利用合作医疗让没钱的群众也能得到救治,这才是他的生活。
在他那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大脑里突然又产生一个主意,他要辞官回乡。他于是给厅长说,他要“回去看看”,于是他搭上班车回到了杜家村。但是这一“看看”,他就再也没有回卫生厅上班。他的副厅长的位置据说一直给他留了好几年。回乡后的覃祥官自然还干他的老本行。
5、合作医疗惠及亿万农民
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制,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物价也上涨了很多,种种原因,使得很多地方的合作医疗自然解散,严重的时候,全国参加合作医疗的覆盖率只有5%。
长阳县曾经是全国合作医疗的典型,但是那时居然也出现了退潮,很多村庄的合作医疗都停办了。由于合作医疗停办,长阳县因病致贫、返贫的农户高达40%。覃祥官痛心啊,但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杜家村的卫生室却坚持了下来,覃祥官和乡亲们依然把合作医疗办得红红火火。
年,*中央决定建立和完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并把长阳县作为试点单位。乐园的合作医疗又重新办起来了。覃祥官高兴地说,合作医疗又活了。
年12月,全国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试点工作会议在湖北省宜昌市召开,中央领导都做了重要批示,吴仪副总理亲自到会做了重要讲话。这个会议为什么要在湖北召开,因为长阳县在湖北,覃祥官在湖北。
会后,吴副总理亲自到长阳县考察新农合实施情况。这表明新农合已经纳入国家*策层面,它不再是民间的摸索。有了*和*府的关心和支持,新农合才真正有了可靠的保障。
通过试点,新农合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如今,新农合已经制度化,成为几乎覆盖全国,保障农民健康,惠及亿万农民的新制度。
现在,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人们常常会提到新农合,新农合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词,更重要的是新农合给无数农民兄弟带来了切身的利益。但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在感念*的好*策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那个创造合作医疗的覃祥官。正是他的天才的创意,才为广大农民创造了这么好的制度。
但是,覃祥官这位传奇人物却在8年不幸病逝,享年76岁。他逝世的时候,新农合还在完善之中,他如果看到如今广大农民受新农合保护的情景,该是多么开心啊!
覃祥官,一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他凭一己之力,创造了一种制度,保护了数亿农民兄弟的生命健康,这样的功业,足以名垂青史。